天蠍暗網日記：那些不敢發在限動的真心話

2025-07-31

序章：為什麼我們需要一座「暗網」存放真心話？

在這個限動三十秒就消失的年代，能把一句完整的懊悔說出口，竟比在火星蓋基地還難。

當手機裡那個 深藍色的未知瀏覽器 被點開，我就知道自己又掉進那條熟悉的下水道——那條只有我這隻天蠍願意潛下去的下水道。社群媒體彷彿一座華麗水族館，大家游來游去都戴著面罩，偶爾露出最漂亮的魚鰭拍照，卻從不展示曾經被漁網割破的傷口。

我不是要賣弄神祕，也不是享受痛苦。我只是想說出那些一說出口就會讓氣氛跌到冰點的話：「其實我超討厭群體合照」；「看到你們標註我那一瞬間我呼吸暫停了三秒」；「我答應聚餐之前在家練習了三次微笑」。這些句子要是丟進限動，大概一秒鐘就被截圖存檔，接著訊息狂轟濫炸：「你還好嗎？」、「要不要聊聊？」我只想靜靜潛水，躲進深海後再用觸角碰一下珊瑚礁就好，並不需要救援隊。

於是我替自己蓋了一座暗網，它的網址不在 Google 搜尋結果，而在凌晨三點半的我心裡。那裡的文字沒有濾鏡，也不會跳出「某某某正在輸入」的提示；我可以自在地寫「我恨你為什麼在她面前笑得那麼明亮」或者「我後悔把靈魂壓成大兩寸的行李箱送給你」。在那裡沒有人會滑到下一頁，也沒有人能分享給群組——因為所有真心話，都被隱藏進更深的黑暗裡，唯有我與我對視。

第一則日記：暗戀是一種慢性毒藥，而我甘願天天服用

2024.05.17 02:43 毒性濃度：93%

今晚我又去「路過」了你家樓下的7-11。第一次經過是偶然，第二次是巧合，第十七次是我的病。你知道嗎？我居然記得你最喜歡的微波鮭魚便當時常放在第幾排冷凍櫃，還知道你買完會順手拿一瓶金色瓶蓋的蜂蜜紅茶。我假裝在刷感應支付，眼角餘光卻像針孔攝影機，只盯著你收起零錢的小指——那上面有一圈我送你的迷你刺青貼紙，半年了，還沒掉。

每次暗戀都像把自己切成生魚片，整齊擺盤遞到對方面前，還得笑著說「請慢用」。天蠍最擅長的事，是 把偏執裝進冷靜；你不回訊息，我可以三天不吵你，但我會在第四天晚上洗澡時邊衝冷水邊背你的社群簽名：「想做風」。我研究過那四個字出現在村上春樹第幾頁，還查過氣象局風速圖。所有人都說我控制慾強，其實我更怕暴露，因為一旦暴露，我就再也無法在你經過時假裝滑手機。

真正恐怖的，並非單戀，而是我把全部地圖縮成一條走廊，而走廊的盡頭只有你回頭看我一次，我就願意讓整座城市停電。

我把這些都存進「Project M」資料夾，檔名用日期+心跳數，例如「0516-94」。這樣就算哪天硬碟壞了，至少我知道那天我為你心臟飆速了九十四下。我不敢告訴任何人，因為朋友會笑我「這年頭還有人在暗戀？」但他們不懂，天蠍的暗戀不是青澀，而是一次邊境潛伏行動：我可以耗盡全年休假，只為了在你年度健檢的醫院門口遠遠看你一眼，然後像特務一樣逃走。寫到這裡，耳機裡的歌剛好唱到：「愛是想碰又收回手」。我按下暫停，因為我連收回手都做不到。

第二則日記：社群焦慮——連呼吸都被包進限時動態的盒子

中午十二點，一群人又約了網美餐廳。陽光好殘忍，把每片燕麥吐司都拍成天使光環，也把我的心事照得無所遁形。我 慢吞吞地滑開相機，手指卻停在 Live Photo 的圓圈上遲遲按不下去。你看我的表情在笑，其實我在數秒：「如果三十秒內沒有人先上傳，我就可以逃過一劫。」

天蠍有種天賦，能在 0.1 秒內掃描整桌人的手機角度，計算出最可能被拍到醜照的光線方向，然後把臉悄悄偏移五度。但即使這樣，還是逃不掉「集體敘述壓力」：大家會在限動標註名字，像公布通緝名單。沒被標到的人，就好像不在場，而我不確定自己想不想在場。

「來，一起拍！」當鏡頭轉向我，我聽見心臟「喀」一聲切換了頻道。平常的巧妙幽默瞬間真空，我連把手擺在下巴假裝牙痛的演技都失靈。結果照片出爐：我眼神飄到窗外，嘴角僵硬得像剛打過肉毒。上傳嗎？當然不能。於是群組裡就出現一句：「哎，今天誰消失了？」

消失的是我。我把存在感降到最低，卻在回家捷運上打開他們的限動，一格格狂點暫停放大：「為什麼邊緣的我看起來像誤入神壇的凡人？」、「他們的笑真的開心嗎？」、「還是其實也跟我一樣在擔心網路斷訊？」這些問題我永遠問不出口，因為只要打出來就會變成負能量炸彈。我羨慕那些能自然寫下「姊妹聚最讚」的人，而我只能把真實想法拆成密碼，藏在備忘錄深處：

聚會三小時 = 我切換了九次瀏海角度
離席上廁所四次 = 其實是去廁所喘息
回家按讚所有人 = 懺悔剛才的疏離

我從不是不合群，我只是群體裡的假訪客，帶著口罩與通行證，離開時還得把指紋擦掉。

第三則日記：三角關係的背面——原來我只是情緒替身

Date： 2024.06.02，雷雨，像被刷破的琴弦，滴滴答答在窗外替我偷哭。

我以為自己早就練就金鐘罩，能在一觸即發的三角關係裡游刃有餘。但當她在你面前談起前任，語氣像午夜廣播電台，軟軟地飄一句「他其實很怕冷」時，你眼裡閃過的 一秒鐘憐惜，就足夠把我苦心築起的城堡一次拆光。

替身合約，簽名處空白

天蠍的佔有慾像一座 感應式自動門，只要偵測到她還殘留前任的影子，我就會立刻降下黑幕。問題是，我自願參與這場戲。她心情不好，你傳來的安慰貼圖已讀不回，我就接手當 臨時止痛藥；她在夜裡崩潰，我去買解酒液送到她家樓下，還附上一張「署名留空」便利貼。我以為這些遲早會被理解成愛，原來在她眼中只是「你好貼心」。

我最大的輸，是輸在不只扮演她的情人，還兼任她前任的情緒垃圾處理廠。

那感覺像穿著雨衣跳舞，怎麼轉都甩不掉黏在背上的雨水。我曾嘗試揭開真相：「你是不是還在想他？」她瞪大那雙無辜的眼睛，說「哪有」，但說完立刻把手機翻面——螢幕亮了，顯示名字是 OldBlue。我替你找了完美的理由：也許只是系統BUG。自欺欺人，是天蠍對自己最狠的毒。

直到我在你電腦裡發現一份未寄出的信，開頭是「親愛的○○（我的暱稱）其實是你的名字」。那一瞬間我懂了，原來我只是被雇用來填補【空白】的臨時工。信的結尾寫：「我把他對我做的，重新做一次，給下一個人，彷彿這樣就能還清債務。」我沒有哭，我只是把信件複製貼上到雲端硬碟，檔名「絕版替身」。保全備份，一向是我擅長的事。

終章：把所有驚悚彩蛋收回胸口，繼續當光源體

我把暗網日記列印出來，放進 不透光的黑色文件夾，再套上一層牛皮紙袋，封口用黑蠟章按下自己的星座符號 ♏。為什麼不直接按下 Delete？因為天蠍比誰都清楚，回憶是種放射性物質，你越是把它埋進地底，它越會以夢境的形態滲透土壤，半夜三點爬上我的床沿。

但我終究學會了 把黑暗轉碼成光源：

暗戀的毒 蒸餾後變成〈匿名遞愛〉插畫系列，悄悄掛在社群帳號的背景圖，讓陌生人的「好好看」取代了「你為什麼不告白」。
社交焦慮 壓縮成二十四格漫畫，在獨立刊物寄賣，發現原來每五人就有三人舉手說「我也是」，瞬間教室變安全屋。
三角關係的碎片 則被我寫成歌詞投稿，獲得「最佳悔愛詞」後，我把獎金匿名捐給感情創傷協會——用前任的名字。

天蠍的報復向來不是炸彈，而是把自己磨成鏡面，照出每個路過者的瑕疵，再用自己的微光提醒他們：你也被愛過。

我仍然會在夜裡潛進那座暗網，寫下新的「不敢發」的句子，但我不再孤單。我把檔案同步到另一顆雲端硬碟，取名「Scorpio Lighthouse」。如果有一天，也有誰在暗處閱讀，希望他能讀到光，讀到「原來這麼痛都有人撐過了」——那我就不是倉皇逃跑的間諜，而是一個 在黑暗中鑿出小窗 的人。

日記最末，我打上：「現在時間 05:26，外面天快亮了。我聽見垃圾車的音樂逼近，彷彿提醒我：昨日的遺憾即將被回收，新生資源會在七點準時抵達。」按下儲存的瞬間，我看見螢幕反射的自己——那雙曾經深不見底的眼睛，如今倒映著城市破曉的粉橘光。